湘上雪第22章 可愿？(1/1)

陆九回到顾府的时候正是月挂中空，辉银遍地。

他“吱呀”一声推开门，却发现房中一盏孤灯昏黄亮着，旁边坐着的，正是目光灼灼看着他的顾家大小姐。

陆九心中一窒，微微把脸撇开了去：“小姐怎么在这儿？”

陆九毕竟心中藏着事儿，此刻猛然面对顾湘，觉得心虚得紧。又怕被顾湘看见自己面色讪讪的样子，便索性也将身子转了过去，面朝着席卷天地的夜色抿起了嘴。

身后半晌也没传出个声响来，陆九也能忍，愣是没有再回头看一眼。

顾湘本就烦闷，这会儿看着陆九对着月光透过来的木楞背影，不知怎地，眼睛却突然有些酸涩。

她哑着嗓子开口说道：“怎么？连你也不愿与我说话了？”

平平淡淡的语气听在陆九耳中，却平白地有了一股子怨怼的气息。

陆九沉声道：“小姐，这么晚了，这样......”

“于礼不合？”陆九还没说完，顾湘便把话替他说了。见陆九没有辩驳，便知道她猜对了。

顾湘站了起来，走到陆九身边，叹息道：“我自知道这样于礼可能有些不大合适。但若用江湖话来说，你我也算是过命的交情。我拿你，可不是一个护卫那么简单。你是我的兄弟、我的朋友。”

“陆九不敢。”陆九微微低头，不着痕迹地悄悄退了一步。

如果，他仅仅只是顾府一介平平无奇的护卫，那他尚有资格。可事实如此，他本就是一个来自于黑暗之人，又怎有资格与她一同站在阳光底下呢？他就像是一缕游荡孤魂，见不得日光，只能在黑夜中游走。即使偶尔见了天日，可属于黑夜的人，终将也是要归于黑夜的。

顾湘不知怎得，今日的情绪实在难以控制。若是放在平日，看到陆九悄悄往后退一步或者说着“不敢”之类的话也懒得与他掰扯些“朽木”、“死板”之类的话，心里悄悄吐槽或者一嘴带过便罢了。

可是一想到今日宴上那些若有若无的话，却着实有些控制不住。

“连你都要嫌弃排挤我？”

顾湘柔软的话语顺着晚风送入陆九的耳朵，听得他心中一颤。

你是全京城最尊贵的世家小姐，谁敢排挤你，我便要了那人的命。

可是这话他却说不出口，因为他看见顾湘的眼里竟然盈了泪光。像是一池清泉汪不住，终是有几滴眼泪落了下来。

陆九在刹那间确定，她受欺负了。

“小姐，是谁让你不好受了？告诉陆九，陆九帮你教训他。”陆九垂首看着顾湘，神情卑微又坚定。

顾湘抬眼，看见陆九认真地模样，摇摇头：“那些人可不好教训。”

“那些？”看来还不止一个。陆九心中怒气更甚。他放在心尖上的姑娘，怎能受这般委屈？

“小姐，陆九说得出便做得到。只要欺负你了，陆九便是豁出性命也要帮你出了气。”

“真是个傻孩子。”顾湘低声叹息，踮着脚，伸手摸了摸陆九的脑袋，含着眼泪笑道，“年纪不大，脾性倒是不小。看来我之前对你的教导还是教导得过了，这脾性比起我，真是有过之而无不及。”

陆九在顾湘的手覆上自己的头发时，心中仿佛掀起了滔天巨浪，好像有什么东西冲破了自己在心中设下的桎梏、迫不及待地奔涌而出。

他无言地看着她，眸色深沉。

“等我以后进宫了，你可不能这般冲动。人外有人，天外有天。总会有比你厉害的人的，别到时候吃了亏才后悔。”顾湘似乎忘了心中的烦闷，教训陆九教训地头头是道。

“一切都听小姐的。”陆九沉声应和。

“以后啊，你就跟着父亲吧？到时候我央着父亲给你在军中谋个好差事，你武功那么好，定能在军中出人头地。”顾湘想得很是长远。

“小姐不必为陆九如此费心。”陆九听着顾湘给自己的安排，心里又沉了一分。她不知道，等到她出嫁那天自己就要离开了。这是他向父亲要来的时光，是他身为顾湘护卫最后的日子。

“哪能不费心呢。以后没有我的看顾，谁给你撑腰？”顾湘说着说着，声音又渐渐沉了下来。可她自己又好到哪里去了呢？蹚进了一滩浑水，若是一着不慎，自己丢了性命倒还罢了，若是牵扯到家族，那自己真是万死也难辞其咎。

看着顾湘的神情，陆九便知她又想起了不开心的事。他暗自沉了沉心，思量再三，才小心翼翼地开口：“小姐可愿随陆九去一个地方？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