绯袍18.世事无常(1/1)

文/香衍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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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外面战鼓轰天,你却还能睡得这般安稳,着实没心没肺。”

郎小西忽觉鼻间一股刺痛,一睁开眼睛,眼泪便顺着落了下来。

白子司见她吃痛的模样有几分怜人,心立时软了三分,面色也和缓了些。他在她背脊间停住手,转而问道:“你羽翅还能飞翔么?

郎小西捂着鼻子,没有理睬他。

白子司也不恼怒,眼中甚至还带有笑意,他白皙修长的手指毫不客气地压了压她脊背,倏地一下,扯了她尾羽出来。

郎小西闷哼一声,只好乖顺地闪了枯骨出来。

白子司见了十分默然,轻缓地收扶进她体中,又饮了一口系在腰间的酒,踏出去两步。

郎小西整了一下衣襟,也跟着走了过去,见四周肃静,再无初时喧闹之声,亦无人烟,只是这衡府远远望去,烟火四起,分散飘零,已然崩塌,昔日素雅小院冉冉化为浮世尘埃。

碧草与野花,方池与青鸟,热闹的瑞香与含苞待放的海棠,想必都付之一炬了罢。

世事无常。

“我道是小看了你,你还会驭鸟术?既然如此何,何必作咒弄符,引我生疑?”

郎小西还在想着这府邸的美色,正是哀婉叹息之际,被白子司徒然一惊,质问之下,抬眼望他。

鄙夷之色未加掩盖,□□的目光险要将她灼伤。

郎小西默默避开,背对着他,弯腰拾起地上一支雪羽,道:“如若摄鸟,是否魂魄俱消?”

“旦夜飞行,不思休憩,必死无疑。”

“人命轻如草芥,何况禽鸟飞虫?是这样说的吗?”

白子司莫不应声,不置可否。

郎小西轻笑:“不是向来由你们这些簪缨世胄掌握生死、操控离合的么?”她起身,手轻轻向上一扬,雪羽便随风旋舞,向远而去。

“自西向东,由南往北,零落飘荡,身不由己。”她眼里带着哀伤,轻吟曲谣。

“诸行无常,盈亏有间,生何渺渺,死亦潇潇。你我不过这浮世尘嚣里万千蝼蚁之一二,你所叹命不由已,又有何人真能把握生死别离。”

白子司思绪虚无空茫,白净的脸上几乎没有一点血色,郎小西怔怔地望着他,从眼到口至心,未见如此的寂寥与悲凉。

这个被孤独占据着的人。

若是从未见过花开艳艳至荼蘼,便不会有这份刻骨的悲寂。

他心上的那个人,到底给了他多少欢笑,才让现在的他如此潦倒。

白子司微微一晃手,那飞羽便落入其手心,他轻轻一捻,雪白的羽毛即刻化为灰烬。

“你若是觉得痛苦,是因为不懂无常,心生贪恋,错以为万物有恒,生而不灭。”他一字一句,说的十分辛苦,万分勉强,似要说予自己听戒一般。

“我只知道万物有灵,生息与共,罔顾生死之事我做不来,也不会做,即便世道无常,但我自心安。”

郎小西看着他的眼又说道:“你真的认为所执着的是妄念吗?自你心底发出的yù_wàng让你难堪、痛苦么,即使你不想要,不接受、不承认,它是不会轻易离开的。即便我贪恋蝼蚁般短暂无趣的生命,但只要是我所想、所要,我的欲念,我的罪恶,便都是我,你明白么?”

“随心所欲是很危险的。”白子司苦笑道,“你真的可以一直心安理得吗?”

“喝酒真能忘记吗?酒能入肝入脾入肾入肺,却单单入不了你的心。你自欺欺人,妄自苦痛,比不得我心神调达,逍遥自在。”

白子司眼波流转,哀楚决绝,俗世烟尘尽消于眼底。他当然明白,嗜酒解忧只是痛上加痛,心里的欲念却一刻比一刻扎得更深,他喝得越多越清醒、越明白。求不得、放不下的念想才是一直长久折磨他、让他心渴成瘾的毒饵。

他自诩畅达,貌似潇洒,内里却以不从欲、不极乐的箴言束缚自己。他终于承认他自己是不自由的,即使他身无一物,闲云野鹤一般林栖谷隐,但他的心早已禁锢成牢笼,他自己囚禁自己的牢笼。

这样说来,他的确比不上她。

“你——你可真是什么都敢说。”白子司呐呐然叹息,无可奈何的样子。“你颠倒黑白、胡搅蛮缠的本事确实厉害。”

“你掩耳盗铃、一叶障目的功夫也是能干。”

白子司笑了,之前他笑过千百上回,也没有这次笑得真实。

郎小西仿若见到七八月间,满池水莲,顷刻绽放,艳艳不可说。她觉得脸微微发红,忙别过头去,十分生硬地弯转道:“他们都不见人影,也不知是哪路人马来袭?”

“你这个探子当的太不称职,怎么什么都不知道。”

她面色极为尴尬,强笑了道:“若是璞玉那小娃娃被捉去了,你就不担心么?”

白子司丹唇含笑:“这倒未必,区区几千羽军,又有何惧,玄嚣自会处理,如今羽军未作打斗,已经散去,必是去追赶他们。”

他见她面色凝重,神态僵硬,顿了一顿,笑道:“你在我这里放心——安全的很,我会好好招呼你的。”说着,他拽住了郎小西,展翅腾飞而起。

郎小西被他牵住胸腹,呼吸困难,只得伸出双手缠住他,让自己紧贴于他脖颈,才缓了口气来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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